20世纪初装饰即罪恶的说法,至今被流传着,被作为口号来传播,但很容易被错误理解。阿道夫·卢斯(Adolf Loos)的那篇文章原文是“装饰与罪恶(Ornament und Verbrechen)”,并没有找到任何“装饰即罪恶”的语句,另外装饰的原文Onament 其实偏向指图案,基于流传下来的特定的图案及构成。其次装饰在中文语境中常被人视为动词。其误解也就在于装饰的概念常被符号偷换。装饰是符号的物质化,符号是文化的具象化,文化则作为意识形态的一部分构成意义。
《装饰与罪恶》原文:
人的胚胎在子宫里通过了动物的进化的所有阶段。人刚生下来的时候,他的感觉印象跟小狗小猫的差不多。他在儿童时代经历了人类历史的全部变化。2岁的时候,他用巴布亚人的眼睛看东西,4岁的时候用古代条顿人的眼睛,6岁用苏格拉底的,8岁用伏尔泰的。到8岁,他认识了紫色。紫色是18世纪才发现的,早先,紫色就是蓝色,蜗牛紫是红色。物理学家现在在太阳光谱里指点颜色。这些颜色都已经有了名字,但对它们的理解还留待将来的人。
儿童是无所谓道德不道德的。在我们看来,巴布亚人也这样。巴布亚人杀死敌人,吃掉他们。他不是罪犯。但是一个现代人杀了个什么人,还把他吃掉,那么,他不是个罪犯就是个堕落的人。巴布亚人在他们的皮肤上、船上、桨上,总而言之,在一切他能够用手摸到的东西上,都刺上花饰。他不是罪犯。一个纹身的现代人不是个罪犯就是个堕落的人。监狱里的犯人有八成是纹过身的。纹过身儿还没有进监狱的人都是潜在的罪犯或者堕落的贵族。如果一个纹过身的人清清白白地死掉了,这就是说,他死在犯杀人罪之前。
修士自己的面孔和一切可以到手的东西的迫切愿望是造型艺术的开始,这是关于绘画的童稚之见。所有的艺术都是性的。
过去产生的第一件装饰,十字,起源于性。这是艺术家为发泄他多余的精力而画在墙上的第一个艺术作品,第一个艺术性的行为。一横是趴着的妇女。一竖是正在跟她交媾的男子。创造这个十字的人感到贝多芬所感到的那种创作冲动,他跟创作第九交响乐时的贝多芬在同一个极乐境界里。
但是我们今天如果有一个人由于内部冲动而在墙上画性的象征,那么,他不是罪犯就是堕落者。用不着说,这种作为堕落症状的冲动总是在厕所里发作的。一个国家文化水平的高低可以从它的厕所的墙壁被涂抹的程度来判断。儿童的第一个艺术表现就是在墙上乱画性象征,这是自然现象。但是,在巴布亚人和儿童是自然的那些行为,在现代的成年人就是堕落的症状了。我有一个发现,把这向世界公布如下:文化的进步跟从实用品上取消装饰是同义语。我相信,我的这项发现会给世界带来欢乐;但世界至今还没有感谢我。人们过去是愁闷的。耷拉着脑袋。使他们灰心丧气的是他们认识到他们不再能做出新的装饰来。我们,19世纪的人们,难道做不出任何一个黑人和我们之前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民族都做得出来的东西吗?过去一千年中人类创造的一切没有装饰的东西都被想也不想地扔掉了,被遗弃在一边随它们朽烂败坏。我们不保存卡罗林时代的细木工板凳,却把哪怕只有一点点装饰得毫无价值的玩意儿收集起来,弄干净,造起豪华的大厦来珍藏它们。然后,人们在玻璃柜子之间满腔愁绪地走着,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每个时代都有它的风格,只有我们的时代没有风格吗?人们认为风格就是装饰。那么我说:不要哭哭啼啼!看,我们的时代不能产生新的装饰了,这恰恰是我们时代的伟大所在。我们已经成长,装饰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我们已经从装饰中挣扎出来取得了自由。看,时候来临,我们要抓紧几会。城里的街道不久就会像白墙一样闪闪发光。就像沙恩,那座圣城,天堂的首都。然后机会将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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